学术就是他工作的全部

2012-11-20   作者:深圳特区报记者沈清华

——黑龙江省社科院老同事追忆苏东斌教授
      “他在黑龙江省社科院工作时,就是一位出色的学者。”
      “在浮躁的社会氛围中,他能长期沉下心来做学问,尤其是从事基础理论研究,实在难能可贵。”
      最近,本报记者来到苏东斌曾经工作十余年的黑龙江省社科院,采访了他当年的部分同事,在他们眼中,苏东斌的为学为人都是楷模。
      在学术研究上眼光超前,具有质疑和批判精神,对正确的东西坚定捍卫,绝不当“墙头草”
      已退休的金增林曾多年担任苏东斌所在部门的负责人,但说起当年的往事,金增林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1988年国家要开一个关于国企改革的大会,要求各省准备材料。苏东斌和金增林跟随黑龙江省调研组前往齐齐哈尔特钢厂,实地调研了3 天,大家都非常兴奋,这个厂的承包经营无论从制度设计,还是实际效果都非常好。调研组还未离开钢厂,调研报告已经写出来了。正要把报告上交时,苏东斌突然提出,还要增加一部分内容并加班加点把新增部分写了出来,金增林一看,发现新增主要内容都是在分析承包制的不足,最后的结论是承包制只是国企改革的过渡形式,而不是目标。“这不是把整个报告否定了一半吗?” 虽然心里为之叫好, 但此事重大, 金增林把报告送给三位带队领导。结果是一位坚决反对, 一位不置可否,一位表示支持。报告被上交省里定夺后,这份报告被带到了北京。会上受到高度肯定, 并被作为大会重点材料分发。“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观点完全正确,但当时一般人很难看到这点。”
      苏东斌非常反感那些抄来抄去、人云亦云的所谓专家并认为,学者的研究就是要有预见性,批判性,敢于质疑,这样对政府决策才有参考价值。
      “他思考深刻,见解独到,富有远见,但也经常因此吃亏。”金增林说,他的有些看法和观点不被理解,甚至受到某些人的批判。一次院里一位领导找他谈话,说他公开发表的一篇文章里有一个观点错了,让他检讨。苏东斌听后反问:“这个观点和邓小平文选里的观点总体上是一致的,你们有没有看过?”说完,他愤然地走出办公室,把门“嘭”的一声关上,让在场的金增林捏了把汗。
      苏东斌当年在社科院综合理论研究室工作,金增林调到该室担任主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这位新来的主任不冷不热。后来金增林才知道,他担心来的是位“小官僚”,后发现也是搞学术的,两人关系立即拉近,变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追求学术自由,探索真理,并坚定地捍卫真理,苏东斌个性铮铮。”苏东斌多年的同事蒋立东说。
      做事有股闯劲、韧劲,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在地方搞理论研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蒋立东说,当年曾劝苏东斌不要搞理论经济学,要去搞应用经济学,但他没有答应。“他不但坚持搞,而且搞了一辈子。当年他去深圳,我们都认为他会和很多人一样,转而进行应用研究,这样不仅更容易出成果,而且会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可他始终坚定地坚持理论经济学研究,还取得了更大的成果。”蒋立东说,到深圳大学之后,作为学科带头人的苏东斌一心要拿理论经济学博士点。这对年轻的深大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结果他们拿到了,而且最后还成了国家一级博士点,连一些实力雄厚的老牌学校也在与之竞争中败下阵来。”
      苏东斌干事一旦确定目标,就会百折不挠,一定要做成。有两件事让金增林印象深刻。一次来广东调研,住在某省直单位,快离开时,苏东斌提出要到该单位财务部门去弄一套工资表,以便了解改革开放前沿地区收入分配的情况。大家都劝他不要去了,因为这不是调研范围,而且这么机密的东西人家怎么会给你?苏东斌坚持要去,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他居然带着一叠表格出来了。后来每次到外地调研,他都要去收集当地单位的工资表。他在此基础上写出了多篇论文。
      还有在深圳调研,调研组需要到中英街去看看香港的商品经济,但去黑龙江驻深圳办事处办通行证时,发现限额早用完了。正在大家失望之余,苏东斌主动提出他去想办法。他连续两天跑到深圳市公安局,第一天没让进门,还给大雨淋了个落汤鸡;第二天想尽办法进门之后,他直奔局长办公室,居然说动局长特批了6 张票。“这次考察让我们大开眼界,对课题研究发挥了很大作用。”金增林回忆说。
      “我和苏教授一起工作的时间很短,他离开社科院之后,同事们仍然经常说起他,说他的学术成果,说他的为人。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在我们眼里的形象,这个词就是‘power’。”当年还是年轻小伙的同事张磊说。
      一辈子都在用学术报效国家,其他则无暇顾及
      “执着于学术,学术就是他工作的全部,就是他兴趣的一切,就是他生命的一切。”金增林说,苏东斌对学术之投入,工作效率之高,在社科院是有名的。
      金增林曾多次和苏东斌一起外出开会、调研,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利用晚上等闲暇时间到当地逛逛,苏东斌却从来不会。白天集体活动,晚上他就躲在房间里看材料写报告。一个地方调研结束,他的报告就出来了。一谈到学术问题,他总是兴趣盎然,不论上班还是下班,无论多长时间他都奉陪到底。
      苏东斌在社科院有许多志趣相投的老朋友,到深圳后,大家也经常保持联系。“他出版了啥著作,总是第一时间寄给我们。但直到去世,我们才知道他患的是癌症。” 蒋立东说,患上癌症的5年他还出版了4 部著作,简直不可思议。
      只要对学术发展有益的事,他都坚定去做。1986 年关于马列著作的一个全国性研讨会在哈尔滨召开,苏东斌参加会议。第一天听完大家发言,他主动提出第二天要公开发言。经过一晚上的准备,他的发言反响热烈,观点被收入会议纪要。后来又经过补充,写成文章公开发表了。
      “2004 年,我在深圳大学参加由他主持的一个论坛,期间他带我到深大校园参观,向我介绍深大的发展变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社科院副院长朱宇说,苏东斌一生似乎都是为国家为社会而活着,这种知识分子的使命感,令人景仰。
      老同事孙正甲说,黑龙江和深圳是苏东斌的两个大舞台,他在两个地方都取得了卓越成就,比如他早在1987 年就写文章把“人”的概念引入经济学,把客体经济学变成主体经济学,这在学界是非常超前的。对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和中国特区的研究,他的贡献有目共睹。孙正甲认为,对国家和社会的担当,是苏东斌的“动力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