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一桃
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主任
提要：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将有助于我国市场经济体系的进一步完善，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协调及其市场经济水平的普遍提升，从而以更高水平的市场经济体制，面对并参与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并真正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之中。因此，更高水平对外开放与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相互促进并互为因果的关系。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是40多年来改革开放的结果，而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将会进一步促进更高水平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与完善。
《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4月10日发布，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需要破除哪些机制体制障碍，对加快形成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有什么作用？如何理解实行更高水平对外开放与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关系？深圳作为粤港澳大湾区核心引擎城市，如何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发挥先行示范作用？面对这些社会关注的问题，深圳特区报记者近日专访了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主任陶一桃教授。
一
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对我国经济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
深圳特区报：意见提出，加快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制度规则，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制约经济循环的关键堵点，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如何理解全国统一大市场，为何要专门提出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
陶一桃：首先从整体上讲，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实现双循环新发展格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制度环境支撑，它将以进一步完善市场机制、消除制度壁垒、降低交易成本的方式，促进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深化改革向更加系统化、制度化层面推进，对我国经济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
为什么中央专门提出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关键在于目前的市场状况还存在某些制度缺陷，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决定性作用的发挥。我们知道，市场既是制度环境又是一种资源，发达健全的市场机制更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则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基础。
阻碍统一大市场向纵深推进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其一，由地方保护主义带来的某些要素市场的分割；其二，要素和资源市场体系建设还不够完善；其三，商品和服务市场质量体系尚不健全、不规范；其四，统一的市场监管规则、标准体系和运行程序尚未真正形成；其五，创新市场不够发达，造成超大规模市场对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的作用发挥还不够充分。
所以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畅通全国大循环，是落实构建新发展格局战略部署的必然要求；是实现、畅通双循环的基础性制度环境保障；更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制度性基础。
二
没有健康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就不可能有实现双循环的制度环境与机制保障
深圳特区报：加快形成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事关全局的系统性深层次变革。如何认识构建双循环经济体系的发展格局与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系？
陶一桃：没有健康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就不可能有实现双循环的制度环境与机制保障。构建双循环发展格局是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与协调发展的迫切需要。同时，双循环需要制度环境支撑，而市场环境就是其根本的环境。首先，全国统一大市场在一定程度有利于价格信号无中间环节的传导，从而有利于生产要素按价值规律流动；其次，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可以通过信息的更加对称，以市场的力量调节供需矛盾，促进全要素区域间的合理流动；再次，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将推进区域协调发展机制的形成。
深圳特区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不断融入世界市场，取得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那么，如何理解实行更高水平对外开放与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系？
陶一桃：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将有助于我国市场经济体系的进一步完善，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协调及其市场经济水平的普遍提升，从而以更高水平的市场经济体制，面对并参与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并真正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之中。因此，更高水平对外开放与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相互促进并互为因果的关系。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是40多年来改革开放的结果，而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将会进一步促进更高水平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与完善。
以开放促改革是中国社会制度变迁的基本逻辑路径。沿着这一路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实施的是“国际大循环”的发展战略，即充分利用自身的比较优势发展外向型经济，以“出口替代”积极融入国际分工链条及经济全球化的进程。
从根本上说，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内循环（内需）和外循环（出口）是息息相关、互生共存的统一经济体。因此，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既不是对国际循环的否定，更不是对外向型经济的否定，而是经济结构优化、现代工业体系营建以及更高水平开放格局构建的整体战略布局，它是改革开放政策的延续，也是这一政策新时代、新形势下的更深刻且具有挑战性的拓展与深化。
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与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二者共同构成了新时代中国社会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有效并更高水平参与国际竞争，从而形成具有制度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潜能的经济结构及健康循环经济体的重要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经济结构的优化及健康循环经济体的形成，是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基础。
三
深圳有可能在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中成为高质量、高品质的要素释放源
深圳特区报：如何在维护全国统一大市场前提下，开展好粤港澳大湾区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工作？
陶一桃：粤港澳大湾区作为国家重大战略区域，在维护全国统一大市场前提下，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要做以下工作：其一，要解决行政区划与区域一体化的矛盾，消除区域内全要素自由流动的行政成本；其二，解决一国两制大原则下，人力资本无制度障碍流动的问题，充分利用好国际化的先天优势；其三，以政策和市场的力量促进区域协同发展，在区域协同发展的进程中逐渐缩小由于“回流效应”大于“扩散效应”造成的区域发展不均衡的“极化效应”，从而以较高水平的区域统一大市场的形成与营建，支撑并融入全国统一大市场。
深圳特区报：深圳作为粤港澳大湾区核心引擎城市，如何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发挥先行示范作用？
陶一桃：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新形势下实现双循环发展格局的一项重大的制度安排与举措，深圳作为粤港澳大湾区核心引擎城市，既有“双区”叠加的政策优势，又有“双区”驱动的内在动力，更有“双区”“双改”的制度资本与先行使命。所以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进程中，深圳可以凭借40多年来率先改革发展的积累优势，做强自己、示范全国、引领深化改革。
深圳不仅拥有改革开放40多年来所积累的物质财富与制度性资本，而且在中国整体经济格局中又拥有着独特地位与功能。深圳作为经济结构的外向型城市，在实现双循环发展格局与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中具有源于自身发展积累的独特优势与功能。一方面，作为率先迈向高水平开放的先行示范区，在实现双循环发展格局中的地位不可替代；另一方面，作为市场经济体制相对完善，要素流动性活跃的城市，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中的作用举足轻重。所以，深圳应该继续坚定不移地继续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前列，进一步完善市场经济体制，以制度创新率先构建要素在更广泛区域自由流动的低交易成本的畅通大市场；继续坚持以开放促改革，拓展高水平开放的制度渠道与实践路径。这既是实现双循环发展格局的要求，又是有效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根本前提。
优良的经济结构与现代工业体系是双循环的基础，也是构建高质量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基础，因为要素流动的背后是产业的需求，而产业结构的层级，决定要素需求的特质。深圳不仅具有可持续发展潜质与充满可持续竞争力的优良的产业结构，而且还拥有相当活跃、充沛的要素市场。这使深圳有可能在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中成为高质量、高品质的要素释放源，从而以自身市场经济体系的先发优势，推动高质量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实现。
完成由政策开放走向制度开放，由外向型经济走向开放型经济的制度转型，是真正实现双循环，从而构建健康的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制度保障。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深圳应该充分利用自身包括区位优势在内的独特要素禀赋与业已优化的产业业态的竞争力，为构建高水平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创造出富有制度绩效的可借鉴、可复制的经验与做法。这是深圳经济特区的责任与使命，也是深圳经济特区新时代的功能。
比如充分利用其自身科创引擎与高地的地位，完善数字等新兴要素市场机制，探索创新市场的构建路径；充分发挥其成熟市场经济体的优势，在健全、规范商品和服务的市场质量体系方面制度先行；充分彰显其自身在统一的市场监管规则、标准体系和运行程序建设方面的先行优势，在构建高质量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进程中成为最具活力与创新力的最重要的制度供给者。
四
营商环境的不断优化，将进一步释放发展活力，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作出深圳应有的贡献
深圳特区报：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要降低市场交易成本，降低企业成本，这离不开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深圳如何建设更透明友好的营商环境？
陶一桃：《意见》明确指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在操作步骤上强调破立并举，完善制度。即从制度建设着眼，明确阶段性目标要求。同时坚持问题导向，着力解决突出矛盾和问题，加快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破除各种封闭小市场、自我小循环。
营商环境无疑是吸引、留住生产要素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40多年来深圳正是凭借着具有竞争力的营商环境，为自身发展赢得了优质的资源与广阔的空间。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过程中，深圳既可以在遵循市场规律的前提下给予要素自由流动的制度空间，又可以在要素自由流动的同时，带动市场经济文化、理念与认知的提升。
5月8日，深圳制定并发布了《深圳市建设营商环境创新试点城市实施方案》，加快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一流营商环境，致力成为全球创新创业和投资发展最佳首选地。
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的过程绝不是单纯的经济要素流动的过程，根本上是制度建设与观念更新的过程。而营商环境的不断优化，将进一步释放发展活力，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作出深圳应有的贡献。
（ 本文转自《深圳特区报》2022年6月21日B1版）
